12岁留守儿童石凤鸣因父母外出打工8年未归且未寄钱,自幼与爷爷奶奶生活,历经弟弟溺亡、爱犬被分食、学校排挤等困境,通过屋顶写作疗愈童年,最终带着对未来的希望走进县城中学,学会在孤独中坚韧成长。

一、被折叠的童年:八平米土屋里的四季
湖南湘西的山雾总像未拧干的棉絮,裹着石凤鸣的童年。她家住在半山腰的土坯房里,堂屋的八仙桌永远缺条腿,用碎砖垫着;卧室的木床板裂开指宽的缝,夜里能听见山风灌进来。四岁前,她有爸爸妈妈;四岁后,她的世界里只剩爷爷奶奶的背篓声、灶膛的噼啪响,以及后山竹林里忽远忽近的鸟鸣。
“爸爸妈妈去广东打工,赚好多钱。”这是奶奶哄她睡觉的口头禅。可凤鸣见过照片里的妈妈——卷发烫得像朵大红花,爸爸穿着西装站在机器旁。她摸着自己洗得发白的蓝布衫问:”他们什么时候回来?”奶奶就摸她的头:”等攒够钱,给你盖新房子。”
但新房子始终没盖起来。凤鸣八岁那年,爷爷在挑粪时摔断了腿,奶奶的关节炎越来越重,两人的药钱像块吸铁石,吸走了所有余钱。凤鸣的书包是奶奶用旧床单缝的,铅笔短得捏不住,就用竹片套着;橡皮只有拇指大,擦两下就没了。班里的同学笑话她”臭烘烘”,因为她只有周末才能用奶奶烧的热水擦身子,平时只能用冷水抹把脸。
二、被撕裂的温暖:小黑狗的最后一声呜咽
十岁那年春天,凤鸣在田埂上捡到一只黑色小狗。它瘦得肋骨根根分明,见她蹲下来,就颤巍巍舔她的手心。她把攒了三个月的鸡蛋(本是给奶奶补身子的)煮了喂它,用破布给它做了个窝。小狗很黏她,她割猪草时,它跟在脚边;她坐在门槛上写作业,它趴在她脚背上打盹。
“就叫你小黑吧。”她摸着它软乎乎的耳朵说。这是她人生中第一个”家人”。
变故来得毫无预兆。那天凤鸣放学回家,远远看见院门口围了一圈人。大伯揪着小黑的项圈,叔叔举着刀,刀刃闪着冷光。”这狗太瘦,肉不多。”大伯说。凤鸣疯了一样扑过去,被奶奶拽住:”这是给你爸补身子的,你爸在外面干活累……”
刀落下的瞬间,小黑的尾巴还在摇。凤鸣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音,像破了洞的风箱。她蹲在血泊里捡回半块狗骨头,用红布包好,藏在枕头底下。那天夜里,她梦见小黑摇着尾巴说:”凤鸣,我不疼。”
从那以后,凤鸣再没养过宠物。她的枕头下多了块发硬的狗骨,床头的日记本里多了一页:”小黑走了,我也该长大了。”
三、文字的茧房:屋顶上的秘密花园
凤鸣的秘密基地在屋顶。那是她用竹梯爬上去的,瓦片缺了几块,漏下细碎的光斑,正好照在墙根的青苔上。她搬来半块旧门板当桌子,铺上作业本当垫子,把心里的话全写在皱巴巴的烟盒纸上、作业本背面,甚至玉米叶子上。
“今天老师让我擦黑板,粉笔灰落进眼睛里,我睁不开,同学们笑我像只流泪的兔子。”
“奶奶又咳了,我数了数药瓶,只剩三颗。我想把早餐的玉米饼留给奶奶,可她说不饿。”
“小黑走后的第七天,我在后山挖了个坑,埋了它的项圈。风穿过松树林,像小黑在喘气。”
这些歪歪扭扭的字迹,是她与世界对话的唯一方式。有时写累了,她就望着远处的云发呆。云飘得慢,像她等父母回家的日子;云散得快,像她每次听见摩托车声冲下山,最后只看见扬起的尘土。
六年级开学那天,班主任让大家写”我的愿望”。凤鸣盯着空白的本子,笔尖戳破了好几张纸。她想过写”希望爸爸妈妈回来”,可又怕写完更难过;想写”想吃妈妈做的红烧肉”,可奶奶说妈妈在城里吃的是米饭炒菜;最后她写:”希望小学毕业后,能去县城读初中。”
“为什么不去县城?”班主任问。凤鸣低头绞着衣角:”爷爷奶奶老了,我得在家照顾他们。”其实她是知道的——村里初中只有一所,教室漏雨,老师常请假;去县城要住校,一年学费要两千,是爷爷奶奶半年的药钱。
四、春节的空房间:团圆饭里的孤独
腊月二十八,村口的大喇叭开始放《常回家看看》。凤鸣蹲在灶前烧火,看奶奶往锅里下饺子。院外传来摩托车的轰鸣,是隔壁家的小叔回来了,怀里抱着给孩子的玩具枪。
“凤鸣,你爸妈今年该回来了吧?”奶奶往她碗里添了勺饺子汤。凤鸣咬着饺子,汤是咸的,可眼泪是热的。”他们说……说工地忙。”她声音越来越小。
夜里,凤鸣躺在床上,听见院外的鞭炮声此起彼伏。她翻出枕头下的狗骨,摸了又摸。月光透过屋顶的裂缝洒进来,在墙上投下一片银斑,像极了爸爸妈妈的结婚照(那是她见过最清晰的照片,挂在堂屋最显眼的位置)。
大年初一,凤鸣跟着奶奶去拜年。路过村口的小卖部,老板娘塞给她一包糖:”你爸妈今年没回来?”凤鸣摇头。老板娘叹气:”他们呀,在电话里说工地赶工期,明年一定回。”
“明年”这个词,凤鸣听了八年。八年前,妈妈说”明年回家”;七年前,爸爸说”等项目结束”;六年前,他们说”攒够首付”;五年前,妈妈在电话里哭:”凤鸣乖,爸妈不回来了,你要懂事。”
那天晚上,凤鸣又爬上屋顶。风里飘着鞭炮的硝烟味,还有谁家煮的鸡汤香。她打开日记本,翻到最后一页,那里贴着张泛黄的照片——四岁的她,抱着一只黑色的小狗,身后站着穿西装的爸爸和穿红棉袄的妈妈。
“小黑,你说爸爸妈妈是不是忘了我是谁?”她对着夜空轻声说,”可我没忘,我记得爸爸的手掌很大,能把我举过肩头;妈妈的头发很软,扎辫子时总沾我的口水。”
五、未拆封的信:一个女孩的成长独白
开学那天,凤鸣攥着录取通知书站在村口。通知书是县城中学发的,学费减免,还提供住宿。奶奶抹着眼泪说:”凤鸣有出息了。”她摸着通知书上的校徽,忽然想起四岁时弟弟的模样——那时他总揪她的羊角辫,说”姐姐是大英雄”。
“奶奶,我会经常给你打电话的。”她帮奶奶理了理白发,”等我放假,就带你看县城的霓虹灯,买你爱吃的桂花糕。”
山路上的野菊开了,凤鸣背着新书包往山下走。风掀起她的刘海,露出额头上一道淡淡的疤——那是她小时候爬树摘枣子摔的。现在,那道疤成了她成长的印记,像一道未拆封的信,藏着童年的眼泪,也藏着未来的希望。
在山脚下,她回头望了望半山腰的土坯房。屋顶的青瓦在阳光下泛着微光,像撒了一把星星。她知道,有些伤口需要时间愈合,有些爱会在远方生长。而她,已经学会了用文字给自己织毛衣——那是一件用勇气、坚韧和希望织成的毛衣,足够温暖她接下来的人生。
或许有一天,凤鸣会回到那座土坯房。那时,她的爸爸妈妈或许已经白发苍苍,或许会说”对不起”。但她会微笑着递上一杯热茶,因为她知道:真正的成长,从来不是等待父母归来,而是在没有他们的岁月里,把自己活成一道光。